技術起源
中藥炮制是隨著中藥的發(fā)現(xiàn)和應用而產生的,有了中藥就有中藥的炮制,其歷史可追溯到原始社會。中藥炮制是在具備如下條件的前提下而產生的。
人類為了生活、生存必須勞動生產,必須獵取食物。人們有時誤食某些有毒植物和動物,以致發(fā)生嘔吐、泄瀉、昏迷,甚至于死亡,有時吃了之后使自己疾病減輕或消失,久而久之,這種感性知識積累多了便成了最初的藥物知識。隨著醫(yī)藥技術的進步,為了更好地發(fā)揮藥效作用,又將這些天然藥物進行一定的采集加工。為了服用方便,還將藥物進行清洗、擘成小塊或判、搗為粗末等簡單加工,這些簡單加工經過積累和發(fā)展,就成了早期中藥飲片炮制的“洗凈法”、“切法”、“搗法”等。這便是中藥炮制的萌芽。因此,中藥炮制是隨著中藥的發(fā)現(xiàn)和應用而開始產生的。
《韓非子·五蠹篇》載:“上古之世……民食果煎蟀蛤,腥臊惡臭,而傷害腹胃,民多疾病。有圣人作鉆燧取火,以化腥臊,而民悅之,使王天下,號之日燧人氏。”《禮緯·含文嘉》明確指出:“燧人氏鉆木取火,炮生為熟,令人無腹疾,有異于禽獸。”
中藥炮制古稱“炮炙”,就是指用火加工處理藥材的方法。由于人類對火的應用,為早期中藥采用高溫處理的“炮炙法”、“藥炒法”的出現(xiàn)創(chuàng)造了基本條件。
據《說文》載:“炮,毛炙肉也。”段注:“毛炙肉,謂不去毛炙之也。”《禮記·內則》:“涂之以謹(瑾)涂,炮之。”鄭玄注:“炮者,以涂燒之為名也。”孫希旦集解:“裹物而燒之謂之炮。”《說文》:“炙,炙肉也,從肉在火上。”《詩經·小雅·瓠葉傳》:“炕火曰炙。”“炮”、“炙”均源于食物加工,中藥炮制的源頭就在于食物的炮生為熟。因此早期的炮制主要是用火加工處理藥物。這種利用火來炮生為熟的知識,逐漸應用于處理藥物方面,從而形成了中藥炮制的雛形。
酒是用于炮制中藥的重要輔料和制藥溶媒之一,酒的發(fā)明與應用,在中國非常久遠,起源于舊石器時代,在新石器時代有所進展,而廣泛應用于奴隸制社會時期。新石器晚期的龍山文化,則發(fā)現(xiàn)有專用酒器,殷商文化中發(fā)現(xiàn)更多的專用酒器,在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有“鬯”字,鬯就是芳香性的藥酒,供祭祖用。人們直接用酒來醫(yī)病,或用作制藥的溶劑制成“藥酒”對抗疾病。酒的發(fā)明與應用,豐富了用藥經驗并被引用于炮制藥物,從而產生了輔料制法,充實了藥物炮制的內容。
人類在長期利用火的過程中,對土壤的可塑性也有了逐步的認識,為陶器的發(fā)明準備了條件。在中國仰韶文化時期(公元前5000年左右),就有了砂鍋、陶罐等烹飪器和儲存器,為早期rrI藥炮制的蒸制法、煮制法、煅制法(陶制煅藥罐)以及存放中藥湯劑等創(chuàng)造了必要的工具條件。陶器的發(fā)明和應用,極大豐富和拓展了炮制的內容。 [2]
技術發(fā)展
中藥炮制是中國歷代醫(yī)藥學家在長期醫(yī)療活動中逐步積累和發(fā)展起來的一項獨特的制藥技術,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富的內容,是中醫(yī)用藥特點所在。隨著現(xiàn)代科學技術的發(fā)展,中藥炮制也在不斷摸索中前進。
通過整理祖國醫(yī)藥中有關中藥炮制的文獻,可以發(fā)現(xiàn)中藥炮制的發(fā)展大致可分為四個時期:春秋戰(zhàn)國至宋代(公元前5世紀至公元12世紀)是中藥炮制技術的起始和形成時期;金元、明時期(公元13至16世紀)是炮制理論的形成時期:清代(公元17至18世紀)是炮制品種和技術的擴大應用時期;現(xiàn)代(公元19世紀以后)是炮制振興、發(fā)展時期。在此時期的炮制特點和主要文獻如下。
在漢以前,古文獻中所記載的都是比較簡單的炮制內容。
《五十二病方》是中國最早始有炮制內容記載的醫(yī)方書,書中包括了凈制、切制、水制、火制、水火共制等炮制內容,并有具體操作方法的記載,如“取商牢(陸)漬醯(醋)中”;“陳藿,蒸而取其汁”等。并對個別藥物的炮制作用進行了說明,如“止出血者燔發(fā)”。
《黃帝內經》是中國古代最早的百科全書,在《靈樞經·邪客》篇中有“治半夏”的記載。“治”即指“修治”,是指減毒的加工處理,可見當時已注意到有毒藥物的炮制。《素問·謬刺論》中所說的“角發(fā)”“燔治”即是最早的炭藥 血余炭。“?咀”是當時的切制飲片。漢代對中藥炮制的目的、原則已初步確立,并出現(xiàn)了大量的炮制方法和炮制品。
中國第一部藥學專著《神農本草經》在序錄中就載有:“凡此七情,合和視之……若有毒宜制,可用相畏相殺者,不爾勿合用也。”這是當時對有毒藥物炮制方法與機理的解釋。書中還指出“藥有……及有毒無毒,陰干暴干,采造時月,生熟,土地所出,真?zhèn)涡玛悾⒏饔蟹ā!标幐杀└墒侵府a地加共,而生熟則說的是藥物炮制了。對礦物藥的炮制,提出了“丹砂能化汞,礬石煉餌服之,石膽能化鐵為銅”,通過炮制改變其藥性。
張仲景在《金匱玉函經》“證治總例”中載藥物“有須燒煉炮炙,生熟有定”,開創(chuàng)了藥物生熟異用學說的先導。還指出”凡?咀藥,欲如豆大,粗則藥力不盡”,闡明了藥物性狀與藥效的關系。而“別搗令如膏,乃稍納藥末中,更下粗多。”更被視為現(xiàn)行藥典“稀釋法”制巴豆霜之始。
《傷寒雜病論》中有關藥物的炮制更多的散見于處方藥物的腳注,與藥物配伍、劑型、煎法、服用相聯(lián)系。如抵當湯:水蛭三十個,熬;虻蟲十三個,去翅足,熬;桃仁二十枚,去皮尖;大黃三兩,酒浸。對毒劇藥應用更謹慎,用法也很有分寸。如附子要求“炮”,“炮去皮,破八片”。其中有些炮制方法已趨成熟。對制藥火候上提出“燒、煉、熬”三者不同。
東晉葛洪在《肘后備急方》中載“諸藥毒救解方”,提出生姜汁可解半夏毒,大豆汁解附子毒,常山、牛膝酒漬服,并記有干餾法制竹瀝,對后世依方炮制提供了基礎依據。
梁代是中國藥學史上第二次總結。《本草經集注》是陶弘景所撰寫的中國第二部中藥專著,它第一次將零星的炮制技術作了系統(tǒng)歸納,說明了部分炮制作用。如“凡湯中用完物皆擘破”,“諸蟲先微炙”,“諸石皆細搗”“阿膠,炙令通體沸起”等。將“?咀”改為切制,內容豐富,方法眾多。
南北朝劉宋時代,雷敦總結了前人炮制方面的技術和經驗,撰成《雷公炮炙論》三卷,是中國第一部炮制專著。書中記述了藥物的各種炮制方法,如揀、去甲土、去粗皮、去節(jié)并沫、揩、拭、刷、刮、削、剝等凈制操作;切、銼、擘、捶、舂、搗、研、杵、磨、水飛等切制操作;拭干、陰干、風干、曬干、焙干、炙干、蒸干等干燥方法;浸、煮、煎、煉、炒、熬、炙、焙、炮、煅等水火制法;苦酒浸、蜜涂炙、同糯米炒、酥炒、麻油煮、糯泔浸、藥汁制等法,廣泛地應用輔料炮制藥物。該書對炮制的作用也作了較多的介紹,如“……用此沸了水飛過白堊,免結澀人腸也。”“……半夏……若洗不凈,令人氣逆,肝氣怒滿。”該書對后世中藥炮制的發(fā)展有較大的影響,其中許多炮制方法具有科學道理。如大黃用蒸來緩和其瀉下作用。莨菪、吳茱萸等含有生物堿,用醋制可以使生物堿成鹽,而增大在水中的溶解度。對揮發(fā)性藥物菌陳,指出“勿令犯火”,即防止高溫處理。對某些含鞣質藥物,如白芍等需用竹刀刮去皮,知母、沒食子勿令犯鐵器,截至2016年仍有指導意義。
唐代在炮制原則系統(tǒng)化和炮制新方法方面有較詳細的記載,在中藥炮制方面有長足進步。
《備急千金要方》是孫思邈所著的中國最早的臨床實用百科全書,在“合和”章中有“凡用甘草、厚樸、枳實、石楠、茵芋、藜蘆、皂莢之類皆炙之”,“凡用麥蘗、曲米、大豆黃卷、澤蘭、蕪荑皆微炒,干漆炒令煙斷。”的記載。在炮制新方法方面,它提出諸石要”漂“,麥冬、生姜“搗絞取汁”;《千金翼方》有反復曝制熟地黃的方法;《食療本草》開始用童便處理藥材;《外臺秘要》始載麩炒法;《仙授理傷續(xù)斷方》中新增了天南星姜汁浸,草烏姜汁煮或醋煮,自然銅火煅醋淬,何首烏黑豆蒸等。
《新修本草》是唐代蘇敬等修訂的世界最早的藥典,首次規(guī)定惟米酒、米醋入藥,將炮制內容列為法定內容,記有作蘗、作曲、作豉、作大豆黃卷、芒硝提凈等法。對礦物藥的炮制方法均有較為詳盡的記載,炮制內容比前一時期豐富。
宋代炮制方法有很大改進,炮制目的也多樣化了,開始從減少副作用到增加和改變療效,從湯劑飲片的炮制而同時重視制備成藥飲片炮制的嶄新階段。
王懷隱所著大型方書《太平圣惠方》,不僅具體記載大量炮制內容,還始載乳制法。在“論合和篇”中,指出“凡合和湯藥,務必精專,甄別新陳,辨明州土,修治合度,分量無差,用得其宜,病無不愈。……炮炙失其體性,篩羅粗惡,分劑差殊,雖有療疾之名,永無必愈之效。”說明了藥物炮制的重要性。
《證類本草》為唐慎微所編撰,該書廣泛輯錄了宋代以前有關藥學方面的文獻,部分保存了現(xiàn)今已失傳的醫(yī)藥書籍等內容,如《雷公炮炙論》等。在《本草綱目》刊行前,一直作為研究本草學的范本。每種藥物之后附有炮制方法,為后世制藥業(yè)提供了藥物炮制資料。
宋代的《太平惠民和劑局方》強調“凡有修合,依法炮制……”并特設“論炮炙三品藥石類例”,專章討論炮制技術,收錄了185種中藥的炮制方法和要求,并逐漸注意到藥物經炮制后性味功效的改變,如蒲黃“破血消腫即生使,補血、止血即炒用”,成為國家法定制藥技術標準的重要組成部分,對保證藥品質量起了很大的作用。由于該書篩選了當時通用的方劑及炮制方法,實踐性強,現(xiàn)代應用的許多方法,特別是配制成藥的方法,很多都與該書所列的方法相似。如水飛、醋淬、鎊、紙煨、面煨、巴豆制霜、蒼術米泔水浸等。
總之,在宋以前,炮制的原則、方法,適用品種已初具規(guī)模,是炮制技術的形成時期。
金元時期,名醫(yī)各有專長,張元素、李東垣、王好古、朱丹溪等均特別重視藥物炮制前后的不同應用,炮制輔料的作用,開始對各類炮制作用進行了總結,明代又進一步系統(tǒng)整理,便逐漸形成了傳統(tǒng)的炮制理論。
元代王好古在《湯液本草》中引李東垣“用藥心法”有“黃芩、黃連、黃檗、知母,病在頭面及手梢皮膚者,須用酒炒之,借酒力以上騰也。咽之下、臍之上,須酒洗之,在下生用。大凡生升熟降,大黃須煨,恐寒則損胃氣。至于川烏、附子須炮,以制毒也。”并說:“去濕以生姜”,“去膈上痰以蜜”。張元素在《珍珠囊》中所說白芍“酒浸行經,至中部腹痛。”“木香行肝氣,火煨用,可實大腸。,”葛可久在《十藥神書》中首先提出炭藥止血的理論:“大抵血熱則行,血冷則凝……見黑則止。”著名的“十灰散”就是該書的方劑之一。從藥物炮制方法之多和理論實踐上的重大改進來看,足見金元時期中藥炮制的昌盛明代對醫(yī)藥比較重視,在中藥炮制技術有較大的進步,在炮制理論上也有顯著的建樹。
徐彥純編撰的《本草發(fā)揮》輯自金元諸家的著作,對炮制作用原理上有較多的闡述,如“神曲火炒以補天五之氣,入足陽明胃經。”還提出童便制、鹽制的作用,即“用附子、烏頭者當以童便浸之,以殺其毒,且可助下行之力,入鹽尤捷也”;“心虛則鹽炒之”;“以鹽炒補心肺”等,均為中藥炮制理論的重要論述。
陳嘉謨在《本草蒙筌》的“制造資水火”中指出:“凡藥制造,貴在適中,不及則功效難求,太過則氣味反失……匪故巧弄,各有意存。酒制升提,姜制發(fā)散,入鹽走腎臟,仍仗軟堅,用醋注肝經且資住痛,童便制除劣性降下,米泔制去燥性和中,乳制滋潤回枯助生陰血,蜜制甘緩難化增益元陽,陳壁土制竊真氣驟補中焦,麥麩皮制抑酷性勿傷上膈,烏豆湯、甘草湯漬曝并解毒致令平和,羊酥油、豬脂油涂燒,咸滲骨容易脆斷,有剜去瓤免脹,有抽去心除煩……”。第一次系統(tǒng)概括了輔料炮制的原則。在炮制技術上特別值得提出的是“五倍子”條下所載的“百藥煎”的制備方法,實際上就是沒食子酸的制法,比瑞典藥學家舍勒氏制備沒食子酸的共作早二百多年。
明代李時珍的《本草綱目》是中國古代最大型的藥學著作,載藥1892種,其中有330味藥記有“修治”專目。在“修治”專目中,綜述了前代炮制經驗,還有很多藥物,如木香、高良姜、茺蔚子、楓香脂、樟腦等炮制方法則是李時珍個人的經驗記載,在炮制方法上有所發(fā)展,例如獨活條,雷教日:“采得細銼,以淫羊藿拌,……二日,暴干去藿用,免煩人一工2,。”李時珍認為此法不切實用,認為“此乃服食家治法,尋常去皮或焙用爾。”對前代有問題的方法,李時珍也加以指正。例如,砒石條,“醫(yī)家皆言生砒經見火則毒甚,而雷氏(雷敦)治法用火煅,今所用多是飛煉者,蓋皆欲求速效,不惜其毒也。”全書記載炮制方法近20種,有水制、火制、水火共制、加輔料制、制霜、制曲等法。其中多數(shù)制法,截至2016年仍為炮制生產所沿用,如半夏、天南星、膽南星等。
龔延賢在《壽世保元》中述及炮制理論問題時曾說:“炒以緩其性,泡以剖其毒,浸能滋陰,煉可助陽,但制有太過不及之弊。”
李中梓撰《本草通玄》對炮制的操作注意事項、輔料制的目的,凈選的目的已作了精辟概括,指m“制藥貴在中,不及則無功,太過則傷性。……酒制升提,鹽制潤下,姜制溫散,醋取收斂……去穰者寬中,抽心者除煩。”
繆希雍撰《炮炙大法》是繼《雷公炮炙論》之后第二部炮制專著。收載了439種藥物的炮制方法,用簡明的筆法敘述各藥出處,采集時間,優(yōu)劣鑒別,炮制輔料,操作程序及藥物貯藏,大部分內容能反映當時社會生產實際,在前人的基礎上有所發(fā)展,正如作者所說的“自為闡發(fā),以益前人所未逮。”并將前人的炮制方法歸納為:炮、烯、博、炙、煨、炒、煅、煉、制、度、飛、伏、鎊、搬、曬、曝、露十七種方法,即稱雷公炮炙十七法。
總之,元、明時期,在前人炮制作用解釋的基礎上,經系統(tǒng)總結而形成理論,是中藥炮制理論的形成時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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